一边,等他吸完了一个大烟泡,舒展了神气,方才慢悠悠地倨傲地说:“今天是咱们梨园行祭奠亡人的日子。七少爷,您是拜的是孔圣人,和咱们拜老郎神的不是一路里的。别让这下九流的地方污了你们读书人的圣名,您请出吧。”
这一番派头,与当年的侯玉魁何其相似。不过这位姜太爷的做派里,有那么个假模假式阴阳怪气的味儿,不像侯玉魁那么干硬倔强。
杜七道:“古往今来,第一流的文人恰是写戏的。我虽然不是梨园子弟,可是替商老板写了那么多本子,也算一只脚跨在门槛儿里了。今天给商老太爷上株香,应当应分的。”
姜老爷子不置可否。杜七对商细蕊笑道:“我对商老太爷仰慕得紧,商老板别怪我占个先。”他给商菊贞上完了香,鞠了三个躬。商细蕊还呆愣愣地站在那里。程凤台清了清喉咙,说:“商老板,您也快祭奠祭奠商太爷吧,完了还得赶戏呢。”
姜老爷子眼皮一抬,哟了一长声儿,道:“这位就是程二爷吧!
程凤台皱了皱眉毛,特别不喜欢他这个声腔:“没错了,正是在下。”
姜老爷子道:“程二爷,您是拜关公的,和我们也不是一路里的。怎么现如今也一只脚跨在梨园行,还兼了跟包的活计?”
这老头儿从杜七到程凤台,一个一个轮着奚落过来,打定主意要找不痛快了。程凤台在这种情况下,是绝恭敬不起来的,嗤笑了笑,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脸皮,摆手道:“那倒没有。贵行业水老深了,这要一只脚跨进来,不得连泥带水淹到裤裆里吗?吃不消。”李天瑶听这话合意,在那噗地笑了。程凤台接着说:“老人家有所不知,我和商老板签了剧院的合同,合同没到期,他就是我的财神爷,不得护周全吗?”本地的戏子们都知道程凤台其人。外地来的虽不知道,待咬耳朵的告诉是曹司令的小舅子,也全都恍然大悟了。他们唱戏的一个月几百块包银够干什么的,要出人头地,过得好日子,还是得靠贵人们多多打赏多多捧场,说白了,出来唱戏,有八成是唱给贵人们听的。再看程凤台和商细蕊,人人心里多了一份心领神会,暗暗佩服商细蕊从大帅傍到巨贾,在富贵场上脚跟扎得奇稳,真乃行内楷模。
姜老爷子冷笑两声:“护周全!他商细蕊要是个周全人,用不着你们护,自然周全。他要自个儿干点儿不周全的事,旁人可没法替他周全!”
程凤台还没回嘴,商细蕊疑惑地一皱眉。杜七先跳起来了,他几步走到大厅中央,转了个身,手抄在裤兜里盯着姜老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