环境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处于完全被剥夺的状况,但是我们从他们每一个人的心路历程中,不是处处可以感到,他们都是清醒的城堡机制的自愿参与者吗?他们心里必定早就意识到了:理想就是对粪堆里的那块宝石的渴望。宝石是否真有倒不要紧了。沉沦与被剥夺,只有在沉沦与被剥夺中,才能看见宝石的光辉,自愿受难成了超脱的唯一途径。在城堡大门边的大石头上,在快要冻僵的两位老人的心中,精神的火焰那耀眼的光芒,于一刹那间照亮过人类灵魂的全部黑暗。在全家人的追求中,阿玛丽亚是精神上的承担者,这种承担是默默无言的支持,虽然她从未说过支持的话(那是违反她的本性的)。还有什么比她无怨无悔,身体力行地担负起照顾父母的繁重工作更能说明她的态度呢?所以阿玛丽亚的“不动”,她的以不变应万变,也是一种主动,一种沉默的坚定不移,一种向现实挑战的姿态,全家人都从她身上获得鼓励,获得信心。全家人在挣扎中沉得越深,她的负担就越重,这正是她所愿意的。如果不是这样,她的爱情就不会在根本不可能的条件下爆发了。巴纳巴斯在奥尔伽的怂恿下选择信使的工作就是清醒地选择受难,即明知虚无不可摆脱,偏要竭尽全力去摆脱,把这当作生存的意义,那感人的场面类似于人对宗教的狂热。巴纳巴斯一家人共同选择了沉沦,也就是选择了自由,沉沦使每个人的精神得到了无比的净化,城堡山上的光芒透进灵魂,每个人都进入了大彻大悟的境界。
弗丽达在与K相遇之前一直沉浸在对克拉姆的抽象之爱当中,这种爱因为其高高在上,有一个最大的缺陷,这个缺陷就是深深地折磨着她的虚幻感,因为爱的对象是一种缺乏。长久的饥渴终于使她明白了:要达到实实在在的爱情就必须沉沦,必须抛弃现有的一切,到地狱里去滚一遭。于是在城堡的安排下,K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了。在她俘虏K,并与K一道下沉的过程中,在那些邪恶的追逐与被追逐的游戏中,克拉姆的声音,他的强大的威慑力,他的严密的控制癖,没有一瞬间不被她刻骨铭心地感到。而在这同时,她也感到了那种亵渎神灵的、自暴自弃的幸福,每获取一点这样的世俗的幸福,就离克拉姆更远一些,痛苦更深一些,对克拉姆的渴望也更强烈一些。她只有在灵肉分家的状况中,才能发展真实的爱情。灵肉分家又不是那种简单机械的分家,而是撕裂中的整合,永不停息的搏斗中的同一。这种撕裂到了后阶段差不多要使她的神经发生崩溃了,她既痛苦得要发狂,又渴望得要发狂。在这场沉沦的狂热的爱情中,K与克拉姆是她情感本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