治成并不为她这样的语气生气,很宽容地笑了笑,道:“我当然记得了。”
顾治成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了,就好像当初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好像他从来没有丢下明佳一样,好像明佳还活着一样。
明月忍着没讲些不好听的话,却已经没有同他打太极的雅兴了,道:“您今个叫我来是为了什么,总不会是只瞧瞧我长什么样子吧?”
顾治成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冷淡的语气,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,笑道:“急什么,你肯来,应该是想晓得当年你母亲的事情吧。”
明月抿着唇扇着扇子,忍着没失态,眼眶却隐隐泛红,她直直地看着顾治成,就像是在瞪他一样。
这让顾治成想起了当年的旧人,也是倔得很,他弯了弯唇,道:“别着急啊,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。”
明月垂着头,嗓音有些发哑,道:“您讲吧,当年我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……你是骗了她吗?”
明月是明佳受骗以后生下来的吗?为什么要同顾治成无名无姓地在一起,为什么生了她又要那么快地离开,顾治成为什么要这样丢下她们母女……
明月以为自己一点也不渴望父爱,但是到了这个时候,她还是脸颊涨红,喉头酸涩,低头挡住泛红的眼眶。
明月为自己难过,为当年寄人篱下的自己难过,为无父无母照看独自长大的自己难过,而最让她伤心的是,这些事情都无法挽回了,无论她多么努力,她无父无母,这么多年也长大了,明佳埋进了土里,也再也出不来了。
顾治成安静一会,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失态,他没有讲当年他同明佳的事情,反而讲起了先皇在时的科举舞弊案。
那离明月实在是太远了,这桩案子也早已随着先皇去世被掩埋在了洪流中,顾治成却记得很清楚。
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,看着帘子外边隐约的山景,道:“我当时才五六岁的样子,那年我刚开蒙,我家中满门大儒,替我开蒙的是我的叔父,也是太师,是几个皇子的老师,我算是如今陛下的同门……我的曾祖父是同元祖一齐打天下的人物,曾获封一字并肩王……我家在京城城边有一座占了一条街的大宅子,从我的院子里走出来,要走两个时辰才能到正门,那时的周家繁荣鼎盛,家中嫡系几十人,我有三个嫡亲的兄姐,十几个堂兄弟姊妹,陛下仰仗我父兄在朝中行事,朝臣受我周家的恩惠,周家广结善缘,富甲天下,只要开门,宾客广来如云,人人以有一张拜帖为荣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