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祈求来年风调雨顺。
这让我想起了我妈。
爸妈还没离婚前,每年除夕夜一家人都会开车去小镇西边的菩萨庙,我到现在都不明白,那座地处偏远的小破庙为何会受到广大镇民们的顶礼膜拜,平时一条无人问津的小石路在那晚会被车辆和人流堵得水泄不通。这时候我爸会拉下车窗,抽上一根烟,耐心等待。我妈则坐在副驾驶,不时拿出包里的粉底筛和小镜子,抿着嘴巴轻轻拍打,整理那已经很精致的妆容。我能在她微微动容的脸上看出一种独属于女人的兴奋不安,就好像我们一会去拜见的不是菩萨,而是她慕名已久的偶像。
往往当我们挤过菩萨庙里摩肩接踵的人群,抢到在菩萨前面跪拜的草席垫子时,她精致的妆容早就因为热汗晕开了。但她不在乎了,她眼中闪烁着虔诚之光,紧张地把我抓到菩萨面前一道跪下,接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地念念有词。我一次、哪怕一次也没有跟着她乖乖照做,我只是百无聊赖地扯着草席垫子上的干稻草,不时抬头看她。庙堂里香火燃烧的光芒从四面八方照耀到她的瓜子脸上,她变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美。她可能从不知道,只有在那一刻她才彻底摆脱了“轻浮”“娇贵”“花瓶”“好吃懒做”“不守妇道”等各种真真假假的罪名,她实实在在地在为这个家做点什么,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祈祷。
可惜身为无神论者的爸爸却站在菩萨庙门外抽烟,他从未见过这时候的妈妈,如果他见过,哪怕一次,或许就不会抛下这个家。
我在手机里翻出我妈的号码,如今这个已经从卫太太变成王太太的女人,我们已经有四年不见。上次那通尴尬的电话还是半年前,听说她肝脏查出了些问题,她反复强调,只是小问题,让我别担心;而我就真的从未担心过,我甚至转眼就忘记这件事。
——妈,新年快乐。我很好。勿念。
短信发送完毕。我有些焦虑地翻了个身。我猜傅林森也没睡,如果一个人熟睡肯定会发出声音,但他太安静了。窗子投进来一星两点的光让黑暗也变得斑驳,我在这种黑暗里轻声问道:“睡了没?睡不着的话,陪我去酒吧坐会吧。”
不多久下面果然传来了一声“好”,我就知道,跟傅林森过了几年的上下铺生活,他还从没有哪怕一次,比我先睡着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