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在自己骗自己,因为大家都从不曾向卡尔许诺过什么,如果他有幻想,那是他自己的事;而大家所做的,就是要揭穿卡尔的骗局,破除障碍,赋予他自由。堡垒里的氛围是真实的氛围,卡尔不能长久地忍受真实,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。没有人要留他,只是想让他在此陶冶一下性情罢了,因为他的欧洲派头、浅陋的人情味、浪漫的伤感等等,对于他今后的流浪生涯确实没什么好处,他身上的一切都得好好改造。那么他们相互之间是一场误解吗?是的,误解是个好东西,卡尔的一生都将伴随它,没有人对他的误解感到失望。他的误解越深,舅舅越放心:瞧我的外甥多么会欺骗自己啊,瞧他在一个欺骗被拆穿之后多么快地又想出了新的欺骗啊!而波伦德尔先生也会用严肃的、充满期待的眼光看他,希望他在错误的解释里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。因为人之为人,很不幸,只能居住在错误的解释里。只有格雷恩,可怕的格雷恩,当卡尔再次作出那种解释时一掌将他推到了黑蒙蒙的外面。但那也并非禁止他解释,只不过是将他的解释推到一个新的转折点上罢了。然而他们又的确是要破除他的误解!否则他们在做什么呢?克拉拉的野蛮,波伦德尔的虚伪,不是已经把卡尔对他们的幻想砸得粉碎了吗?卡尔不是比刚来做客时清醒多了吗?看来不论是卡尔也好,周围的人也好,他们的意图全是模棱两可的。这就是自由的氛围,不愿消沉的人在这种氛围中自有办法。
<b>二、活力</b>
波伦德尔的女儿克拉拉,是卡尔从不曾接触过的那种典型的美国姑娘。卡尔事先对她的想象全部是错误的。这个紧绷在裙子里头的、健康美丽的肉体,沸腾着野性的活力。在她和卡尔打交道的短短时间内,什么礼节之类的东西全被扔到了九霄云外,她根本就没有这一套。她运用自己的蛮力毫不讲理地将卡尔打倒在沙发上,使得卡尔既惊吓又恼怒,如同见了鬼似的。奇怪的是这个疯女孩在这个家庭里,在她的未婚夫面前,甚至在卡尔的敌人格雷恩面前都显得很和谐。他们一点也不认为她“疯”,倒是卡尔自己,处处显得笨拙、愚蠢、碍手碍脚。问题出在卡尔身上,这个走进了真实的外来人,判断事物的标准全是从外面拿来的。他不知道,这个堡垒里不讲礼节,也不存在待客的规矩,只有“是”或“不是”,“要”或“不要”,一切全是唐突和粗暴的,因为去掉了矫饰和伪装。卡尔马上体会到,这种日子他一刻也呆不下去,他只有逃离。其实在他来别墅之前,他就已经从马克的骑术中观察过这种美国式的活力。当时,他还从心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