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记得,那天清晨的空气非常清新,微风拂过树叶的嫩芽,发出窸窣声响。阳光中透着沁人心脾的芬芳。我很想追上去,咧嘴笑着告诉她:“其实我还没吃。”也或者,当年的我并不想那么做,仅仅因为这是梦,所以如今的我才极力提醒着当年的自己,应该那样做。我朝她越来越小的背影追上去,仿佛只要追上她,故事就可以改写,罪孽也终将被救赎。可是来不及了啊,我知道追不上了,梦要醒了。
一
我以为我不会醒,我真希望我不会再醒。
可我还是醒了。
除了浑身上下仍残留着被子弹撕碎时的剧痛感,生命并没有我自以为的那么危险,我甚至都没底气说自己是否真有从鬼门关走一遭。我只是晕厥过去,再次睁眼时,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拥挤在我模糊的视线中,受宠若惊的同时,我也明白过来,自己还在人间。如果没记错,上次我被这么多人围着是在十一岁的生日晚会上。在我老家,男孩十一岁的生日特别重要,隆重程度仅次于结婚和葬礼。那天我收到了很多礼物,其中最喜欢的是一套《机器猫》漫画,后来,听说那个蓝色胖子改名成了哆啦A梦,但我依然爱它。
首先看到的是离我最近的哭成泪人儿的张雨乔,我真不明白,都三十岁的老姑娘了,泪腺怎么还这么发达啊,当初傅林森住院时她也是这样,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,就差没有把星城的摩天轮给哭倒了。然后是秦大义跟年叔,不同的一老一少,相同的严肃跟担忧交织的表情,像是便秘了三天。之后再是芳姐,芳姐的微笑以及她和我保持的距离一样让人感到舒适。所有人里就数傅林森最淡定,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,似笑非笑地望着我,但我看得出他的笑容,是发自内心的、狠狠松了一口气的感觉。
熟人差不多辨认完了,接下来是陌生人。
比如站在我左边床头两个拿着小笔记本的便衣警察,都是我那天在警局见过的。还有一个男人,咦,真眼熟?在哪见过呢?喔,我想起来,是我爸。五年不见,他的意气风发差不多消失殆尽了,颓靡的老态倒是添了不少在脸上,之前最被他不耻的啤酒肚和双下巴,也没有放过他——曾经的艺术家气质消失殆尽,他完全是一个臃肿发福的中年男人了。整个房间里就他最尴尬,像初来乍到的转校生,满脸无所适从。
我想开口,却发不出声音。
还是傅林森最懂我,他挤进人群,把我稍微扶起来一点。我靠着枕头喘息了一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