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那年
永安二十八年的冬天走得特别迟。
皇太后自打年前腊月里染了风寒,身子骨就一直没有大好过。
大年初一,外命妇进宫请安磕头,皇太后并没有露面。
一直到了二月十八,慈宁宫里才传了话来,让杜云萝明日进宫,陪着诵经祈福。
春寒料峭,杜云萝裹得严严实实入了慈宁宫,一进去就叫殿内的热气熏了个正着。
地火龙烧得很旺,角落又摆了好几个炭盆,即便是换上春装都不会觉得冷,可偏偏皇太后依旧穿着棉衣。
皇太后坐在罗汉床上,老人瘦了许多,脸颊凹下去,只那双眼睛依旧锐利,见杜云萝来了,她招了招手。
杜云萝上前行礼,又问皇太后身体。
“虚的都不用说,哀家自己知道,你们家老太君走前大抵也跟哀家差不多,”皇太后笑了起来,对于生死,她看得很淡,“也就是圣上、皇后他们不安心,总叫御医开这个药开那个药的,其实啊,就这么一回事儿了。”
杜云萝垂眸,想了想,还是冲皇太后浅浅一笑。
她从前老过,知天命的人,与其听旁人宽慰,不如一起看开些,老人心里还踏实。
皇太后满意地拍了拍杜云萝的手,又道:“其实哀家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,圣上勤勉爱民,太子踏实努力,江山一代传一代,哀家也对得起列祖列宗。
边疆战事虽多,但不管是鞑子、南苗,还是心存不轨的士族,该打的必须打。
就是唯有一样事儿,圣上的性子哀家最知道,他登基几十年,还是没消过御驾亲征的念头,哀家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他,哀家一蹬腿,他就脱了缰了。
云萝啊,你记住跟阿潇说,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,叫他千万给哀家拦住圣上,年轻一代的子弟当中,圣上最中意阿潇,叫阿潇拦,说什么都给拦下来。”
杜云萝自是点头称是。
正说着话,外头传来通禀,南妍县主到了。
南妍似是也不适应里外骤然不同的温度,一张脸红扑扑的,过来给皇太后请安。
皇太后目光慈爱,道:“正好在说呢,南妍,你也记得,圣上以后若要亲征,让阿栾也上去拦。”
南妍虽没有听见前半段的话,但也猜到了皇太后的意思,她的心沉沉下落,面上却不得不堆上恭谨笑容,连连应了。
毕竟,她真不知道,到了那个时候,李栾还有没有资格阻拦圣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