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底已是晚春时节,凌晨时仍有些许寒意。郭绍披衣起床,打开房门站在门口,一抬头就看到了宋州的城墙矗立在黯淡的光线中,他住的这院子就在南城门旁边。四下里很安静,整个城都仿佛在沉睡之中,每次在这种要紧时刻,郭绍总是睡不好。此时此景,他忽然有种错觉,哪怕周围有很多人环绕,世界仍旧孤寂。
也许越是走上了高位,越会有这样的错觉。
他走到院子里,转头一看,旁边的房门开着,未解甲的卢成勇及两个士卒靠在里面的榻上正睡的香。院门的缝隙里有火光闪动,外面隐约传来将士的低沉说话声。郭绍没打算惊醒他们,走到了水井旁边,见那里放着一只木盆,便浇水洗了一把脸,冰凉的水让他清醒了点,也浇灭了一些无用的情绪。
木盆里的水面上,借着黯淡的光线,郭绍看见了自己的脸,哪怕常年风吹日晒,但那依旧是一张年轻的脸。他这才下意识想到,今年自己才二十四岁!岳飞在词里说“三十功名尘与土”,大概意思就是他三十岁已经很厉害了;而郭绍二十四岁,已位极人臣正准备篡位。
他想到这里,心里莫名有些兴奋起来。当然若非有前世对世界的认识经验,他可能没法很早就找对方向。
饶是如此,他一开始确实没想这么大的目标。回忆往事,起初只是想出人头地,好让自己的人过上好日子,以为有了什么什么东西就满足了,但一旦走到某个位置,想法会变的。
郭绍在衣襟上擦了一把手,走回房间里。桌案上堆着不少图纸和案牍,但现在他不看了,只坐在那里琢磨。
郭绍第一次篡位(这种事也不能有第二次,最多成功或者失败一次),没经历的经验,但他凭想象也能感受到:绝对有风险。这种感受,就好像看中了某种生意,都说一定能赚,但全部身家投进去后,在结果揭晓之前照样不能安心。
他把手掌放在额头上用力搓了搓。人们从利弊考虑,天下有部分人有权有势、并非所得的一切与权力中心息息相关,这种人最在意谁当权谁上位;还有一些人,诸如士卒和百姓,恐怕谁当权都不能直接地影响他们的生活,与自身关系不大的事他们就不太愿意付出太多代价。
除了利弊,还有一种东西叫认同感。假如一个不得人心臭名昭著的人上位,恐怕无论什么人都会唏嘘摇头一番,这也是为何郭绍不仅需要权力、兵权,还需要人望、名义的原因。
然后郭绍又考虑“破坏力”。按照阶层来看,最有实力力量的是广大的百姓,然后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