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恰恰不是这种常见的心理疾病,而是——脸盲症。”
“脸盲症?”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,它让我想起另一个常听到的“夜盲症”。
“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:脸盲症就是患者对熟人健忘,但是为了记住别人,又不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,他们就会凭借自己的记忆力记住与他交往过的人的声线特点,穿衣风格,发型,还有行为方式等等一系列特征,否则他们就认不出别人了。其实他们活得也很痛苦,毕竟记忆这东西会减退的,尤其是对老年人而言。王大爷在工作岗位上一干这么久,不希望别人说他已经上了年纪,已经是一无是处的人,所以顶着被发现其实是‘脸盲症’患者的压力,每天来我们这里接受心理疏导。”
“脸盲症无法治愈么?”
“目前为止尚没有解决办法,而且脸盲症还有遗传因素的影响,即使是后天原因造成,也会有很多致病原因。如果你今天突然因为嗓子发炎而声音变得沙哑,并且换了衣服,剪了头发,再去跟王大爷说话,他可能就会花很长时间才能把你认出来。”
跟吴医生告别之后,一个人走在路上,我紧紧握着皮包,这个皮包里装着王大爷生前在门卫工作时记下的所有登记簿,此刻,它们在我的手里沉甸甸的。刺眼的阳光平行射进我的眼里,我的眼刺痛地流下眼泪,身旁的冷饮店门口响动着炒酸奶机器的嗡嗡声,往前十米的下水道散发出一股酸臭味。在这样的城市里,走在街道上,嘴唇不停地噏动,我快要哭了出来。
在这个光线都射不进的公文皮包里,登记薄的每一页都记录着王大爷一笔一画写下的字迹:范青木的个子在一米七五左右,留着寸头,不戴眼镜,大学教师,偶尔会穿军绿色的短袖衬衫,下面一条亚麻色的长裤,说话声音很随和;唐赫,刑警大队副队长,四十岁出头,眼睛锐利,高鼻梁,不爱笑,做事雷厉风行,声音如洪钟般有力……他认认真真地把每个经过他眼前的人的外在特征写下来,生怕下回闹出笑话被人们发现他有“脸盲症”。
“王大爷在工作岗位上一干这么久,不希望别人说他已经上了年纪,已经是一无是处的人。”
刚才吴医生的话在我耳边再次响起。
我忍住了哭声,我想,无论这个城市多么糟糕,总会有为了证明自己价值的人努力地生活,坚强地生活,不想被人说成一无是处的人。
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推测的话——我突然停下了脚步,为什么卓伟每天都穿着同样的衣服来上班?难道是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