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从自己记事起, 白翰辰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帮孟六收拾烂摊子了。孟六上头五个姐姐,打小跟女人堆里长大, 给惯得不成样子。一挨老爹打就往姐姐们的裙子底下钻, 长大了又改钻八大胡同里的裤管子。可不管他钻过多少裤管子, 白翰辰从未见他对其他人像对金鱼儿那么宝贝,甭管老鸨子要多少包银他都照给, 就是不许旁人碰金鱼儿。
若段赋华真把金鱼儿扔白房子里去,无异于挖孟六的心。
驱车至金台馆, 邱大力按白翰辰的安排,把人手在前后门布好。力巴们都揣着撬棍、扳手、锤子之类的小玩意, 往后腰里一别, 到用时顺手就能抄出来。都是正经卖力气挣嚼谷的主,打那帮天天吃喝嫖赌抽、脚底下走路没根儿的混混全然不在话下。
段赋华在金台馆包了房间,位于三楼上面的阁楼。说是阁楼, 天花却比普通房间还高出一截, 价钱倒是只有其他客房的一半。只因顶层不隔热不保温, 冬凉夏暖,正适合兜里没俩实钱儿还爱摆阔的主撑门面。
白翰辰心知肚明, 段赋华突然来这么一手,定是有人给他支了主意,既恶心孟六又能从他这讹出钱来, 一石二鸟。但这位“高人”到底是谁呢?能一下拍出五千大洋的主,北平城里没有一万也有几千,可算来算去, 白翰辰也算不出自己得罪了哪路阎王。更想不出谁会如此下作,居然往个小倌身上动脑筋。
电梯每过一层楼都“哐当”一下,感觉跟要掉下去似的。白翰辰的脑子里也跟着咣当,忽然之间,一个名字被磕出记忆——
洛稼轩。
该是这孙子没错了,他琢磨着。之前洛家老爹想讹他五千大洋,最后他给了二百五,实打实地恶心了人一把,看起来洛稼轩压根儿没打算咽下这口气。只不过眼下没有证据,先把金鱼儿弄出去,后头的帐,他得跟那位洛大刀先生慢慢算。
出了电梯,还得再走一层台阶才到顶楼。白翰辰带着付闻歌和孟六在楼梯口站定,望向守在门口那两个站出八道弯儿的地痞,道:“我找段赋华。”
其中一个刚点上烟,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翰辰,呲起黄牙问:“你他妈谁啊?”
孟六一听先窜儿了:“你丫知道自己跟谁说话呢么!?”
白翰辰伸手拦住炸毛的孟六,平静道:“白家二少,白翰辰。”
一听是金主来了,那小子立马把只喷了半口的烟咽回去,打直背赔起笑脸:“呦,是白二爷啊,您稍等,我这就给您通报一声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