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夜晚还算凉爽,凉风轻拂,月光浮动。日化厂处于城郊,周围已经有农田水渠,一到这时节,蛙声虫鸣此起彼伏,响成一片。
齐弩良踩着月光,驮着背上的这点重量,内心平静安稳。
他驮着蒋彧,也是驮着他自己人生的希望和慰藉。除了责任和赎罪,这孩子还承载着他所有美好的情感,非要更具体一点的话,蒋彧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,而自己也是这孩子唯一的依靠。这么想着时,背上的人连带着这份情感都变得沉甸甸的。
“哥,你放我下来吧。”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,小声咕哝。
齐弩良把人放下来,昏暗的路灯下都能看见他皱成一团的眉毛:“你叫我什么?”
蒋彧的瞌睡突然醒了一大半,他喊了齐弩良“哥”,顿时脸膛发热,有点不好意思。
这小子第一次这么亲热地称呼他,齐弩良原本该高兴的,但竟然叫的是“哥”,这让他的高兴大打折扣,反而让他有些别扭。
虽说不是论亲排辈儿的关系,但这也太不对了。按这种叫法,那姚慧兰不成了他的长辈?这是齐弩良万万不能接受的。
“不对不对,不是‘哥’,是‘舅’。”齐弩良挠挠脑门,试图说服蒋彧,“你小时候也叫我小舅舅。”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……你怎么能不记得……不是,记不记得我都不能是你哥啊,你乱喊岔辈儿了。”
小孩不置可否,快步走到了前边。
齐弩良:“……”他知道,这是蒋彧固执己见的意思。
蒋彧不喜欢“舅舅”这个称呼。他知道自己有个亲舅舅——他妈妈的亲弟。要说那个亲舅舅是没对他好过,但也没有像他大姑那样对他坏过。不喜欢这舅舅,主要还是因为他妈妈。
从他记事来,提起外公和舅舅,一向温和开朗的母亲就会露出一副厌恶憎恨的模样,控诉这两人害她一辈子。
她说她从小就要在外公的逼迫下,吃穿用度,什么都得让着这舅舅。好吃的得紧着这舅舅先吃,新衣服得紧着这舅舅穿,自个儿辍学也要去打工挣钱供这舅舅读书,嫁人了也要拿出彩礼供这舅舅娶媳妇儿……要是没有这个男人,她这辈子不知会过得多好。
蒋彧并不了解他的这位舅舅,但并不影响他和妈妈一样讨厌他,顺带也讨厌“舅舅”这个词儿,仿佛天底下当舅舅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。
齐弩良那么好,他一定不能是舅舅。
但他可以是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