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去撅苜蓿。撅了也就撅了,要命的是第二天她站在街门口,高喉咙大嗓门地给人说昨晚她撅了哪里的苜蓿,谁谁谁都去了,张扬得似是端了鬼子的炮楼,得意之情溢于言表。她不在乎名声,可其他人在乎呀。为此常有人骂她脑子缺根弦。骂归骂,可还要跟她交往。如果与三妈绝交,晚上撅苜蓿时其他人是不会叫他的,只有三妈没心没肺地不计较个人得失地会叫上他。大伙儿愿意和三妈一起去撅苜蓿,是因为每次都是三妈冲锋在前,撤退在后。
不说我三妈了,还是说我“撵月亮”的经历吧。
为了缓解家里严重的贫穷状况,我决定去“撵月亮”。我去找隔壁的碧秀,她是三妈的大女儿,跟我同岁,但比我生月大。前边说过,襁褓时我跟她同吃过一个母乳。她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,在三妈的言传身教下,她的生活能力远远超过了同龄人。与她相比,我显得很笨。其实,在生活能力方面我确实很笨。
碧秀几乎每晚都去“撵月亮”,见我来找她,十分高兴,说:“晚上我叫你,可不敢睡着。”母亲却不放心,再三叮嘱:“碧秀,林娃笨,你让他跟紧你。”又对我说,“你可跟紧你碧秀姐!”
我还没开口,碧秀就说:“十一娘,林娃跟着我你就放心吧。”
那夜,天边有一钩新月。月光给夜色蒙上了一层薄雾,四周一片静悄悄,崖畔、土堆、树丛、麦草垛黑魆魆的,似乎藏着人,怪吓人的。“撵月亮”的人很多,都是婆娘、娃娃,一个看不清一个的眉目。我跟在碧秀身后,夹在他们中间,胆子壮了许多。虽然都是婆娘、娃娃,却像受过训练似的,都猫着腰,排成长蛇阵,一个紧跟着一个,脚步行得匆匆,悄声无语,犹如电影里的“土八路”去端鬼子的炮楼子。
不知不觉,我们到了苜蓿地。夜晚凭的是眼睛和耳朵,地里没有黑桩子,周围没动静,说明没人。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命令——“走!”大伙儿便一齐拥进苜蓿地。
初次“撵月亮”,我摸不着窍道,幸亏有碧秀在一旁当“导师”。她告诉我,月光下黑黑一团准是好苜蓿,满把撅、手放快。我试着撅,半晌,没撅下半篮子。一看她篮子早满了。她侧脸一看我,骂了声:“瓜(傻)子!
要这么撅!”她给我做示范,中指挨住地,把苜蓿拢在中指和食指缝间,夹紧,往怀里用力一撅。
我依样画葫芦,果然好撅。
突然,有人喊了一声:“来人了!”大伙儿顿作鸟兽散。我慌得不知所措,碧秀拉了我一把,说了声:“快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