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提着猪食桶站在猪圈跟前。我走了过去,那头喂了近一年的黑猪正在吃食。我发现今天的猪食格外好,是煮熟的玉米糁子,没掺一点儿糠,反而加了些煮熟的白菜帮子。我嘟哝说:“要出槽了,瞎好喂一顿就行了,您也不嫌费劲。”
半天,母亲说:“猪可怜呵,就这一顿了,给吃好点。”
猪不知道听没听懂我们母子的对话,埋头吃食,呼呼噜噜,不时地抬起头,大耳朵一扇一扇的,显然对今天的伙食十分满意。片刻工夫,食槽就见底了。
我打开圈门,想用绳子拴住猪的后腿。猪看到我手中的绳,警惕地看着我,绕着我转圈圈,不肯就范。这时母亲上前用手轻轻地挠猪的后背和脖根,猪安静下来,放松了警惕。我悄悄走过去,拴住了猪的后腿。
在母亲的帮助下,我把猪装上了架子车。母亲掀(推)着架子车送我出门,我让母亲回去。母亲迟疑了一下,又在猪的脖根挠了挠,猪转过头来看母亲,哼哼着,似乎在给母亲说啥。
母亲在猪头上拍了拍,朝我摆摆手,转过身去。我看见母亲在抹泪。
这时东方泛白,我把襻绳搭在肩上,拉着猪直奔镇上。
生猪收购站在镇上的食品公司,离我家有五六里地,我赶到时已天光大亮。腊月时分,交售生猪的人很多,食品公司门口拉猪的架子车已排起了长龙。到了年底,大伙儿都想着能交售养了一年的猪过个好年。我是头回交猪,心中没一点儿底。听说先要过验猪这一关,膘色差的不收。排在我前边的是个中年汉子,我上前看了看他的猪,大耳朵、黄瓜嘴,膘色也差。我心里自忖,他的猪能验上,我的猪就没麻达。
太阳冒花了,“长龙”有了生气。大伙儿搓着手,跺着冻得发麻的双脚,伸长脖子往前看。大铁门上边的木牌上写着“八点半上班”,可快九点了,大铁门还不见打开。中年汉子抄着手嘟哝着骂食品公司养了一伙懒怂。排在我后边的是个一头白发的老汉,他笑着说:“吃公家饭的跟咱下苦力的不一样咯。”
忽然,中年汉子又骂了起来,原来是他的猪在拉屎尿尿,明明是猪,他却骂:“狗×的,就不能忍着点?你当你是拉屎尿尿呢,你拉的都是老子的票子!”猪却不管主人怎样辱骂它,只管拉只管尿。中年汉子气急败坏地在猪屁股上踢了一脚,看着拉出来的屎尿,牙疼似的直吸气。
还好,我的猪没拉,也没尿。我心中窃喜。
在难熬的等待中,大铁门终于开了,走出一个长着串脸胡的壮汉,有人认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