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六年代(第1/11 页)

走出至暗 贺绪林 21 字 2024-12-30 16:12:5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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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8年,我们村吃起了大食堂。头一年吃饭不要钱,大伙儿可着肚皮吃,后来有人仿“张打油”写过一首打油诗:“在一天晚会上,想起了五八年,吃饭不要钱,端起大老碗,一咥五六碗。”

后来听父亲说,其实1956年、1957年两年粮食大丰收,家家都有余粮。1958年吃起了大食堂,打下的粮食一律交公,大伙儿都以为马上就到了共产主义社会,便放开肚皮吃,不知道节约。秋季掰苞谷棒,满地掉的棒棒都没人捡。照这个胡弄法,不饿肚子才是怪事。遗憾的是,父亲跟绝大多数人一样,都是事后诸葛亮。

不到一年时间,大食堂就把积攒的粮食吃得所剩无几。再后来,“公共食堂”开始定人定量发放饭票,可为时已晚。饥饿之神在四处游荡,使神州大地为之恐慌。一斤苞谷卖到了三元,苞谷芯子磨的淀粉成了主食,萝卜干上升为营养品。向来挑食的我变成了小狼崽子,菜团子、高粱饼子、麸子疙瘩,我抓起来就往嘴里塞。那一年,我六岁。六岁的孩子啥也不懂,只知道没啥吃肚子饿,就跟爹妈要吃的。我是父母亲的宝贝疙瘩,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上怕摔了。家里有了吃食,母亲先是尽着我,其次是父亲,最后才是她自个儿。

大食堂还开着,三口之家,每顿只有四两馍,这点儿食物自然是我独吞。每当我大口香甜地吃着馍馍,母亲消瘦的脸上就现出了慈祥的微笑。可是母亲的笑中有一种别样的味道,长大后我才醒悟到,那是笑中含着悲。饭后,母亲给她自己煮野菜吃,不懂事的我却问:“妈,你咋那么爱吃野菜?我一点儿也不爱吃。”母亲抚摸着我的头,喃喃地说:“妈爱吃,我娃不吃……”

父亲也很疼爱我,却老是对我板着脸,我很怕他。父亲身材高大魁伟,脾气十分暴躁,常常骂母亲,有时还动手打母亲。每逢父亲打骂母亲,我就十分恨他,甚至在心里滋生出长大后为母亲报仇的念头。

一次,母亲去大食堂打饭,排了个头名,回到家中才知道吃了大亏。

一斤二两饭票仅买回一小碗面条,剩下的全是面汤!那一碗面条自然填进了我的肚子,干了一晌重活儿的父亲喝了两碗光面汤,雷霆大发,骂母亲饿死鬼掏肠子,吃饭跑那么快。父亲的意思是,母亲晚去一会儿,说不定能多打点儿面条回来。母亲已经吃过一次大亏了,就想着晚点去打饭,结果仅买回半盆子光汤,连一小碗面条都没有。那次母亲挨了父亲一个耳光。父亲骂母亲吃饭都懒得去排队,是个懒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