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像锅底一样墨黑,怒号的西北风像发了疯的野兽,摇撼着树木,敲打着门窗。死神在风魔的掩护下,从门缝溜进来,在漆黑的茅屋里转悠,寻觅着攻击的对象。最后,他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对准了土炕上的生命。
此时此刻,我躺在炕上,盯着土楼顶。
我看见了死神,他就在我身边徘徊,我与他目光对峙。对他,我并不陌生,我们已经打过一次交道,我不仅不觉得恐惧,反而觉得他有几分亲切。
“拥抱我吧,我会使你忘记痛苦和不幸……”一个声音在向我呐喊,带着极大的怂恿,还有几分嘲弄味道。呵,我听出来了,那是死神的声音!难道我已经到了死神的国土?
怎样去死?上吊,抓电线,还是吃安眠药?饱食终日、坐以待毙的日子我不愿去过。窝窝囊囊地活着,不如慷慷慨慨地死去!
我死后会被人当作英雄去称赞的吧?我在想。
我想到前些时候邻村发生了一件轰动乡里的事情——一个小伙子高考落榜,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,村里舆论界纷纷发表评论:“那娃有志气!”
“屁!给先人丢脸呢!”
“就是,有志气的娃不走那条路。”
“走了那条路就全完了,这娃真瓜(傻)!”
刚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十分激动。我真钦佩这位敢于与人世诀别的勇士。没想到乡亲们竟然给这位英雄做出了这样的评价!
此时此刻我该做怎样的选择呢?
母亲走了,我成了没妈的孩子;母爱如天,我的天塌了;母爱如海,我的海枯了。我的生活画卷般卷了起来。母亲走了,我原本灰暗的生活变得一团漆黑。严寒在炎夏降临,十二月的暴风雪在六月天飞旋,积雪的心头又压上了不可消融的冰山,铺满寒霜的小径又覆盖上一层皑皑白雪。
我似乎躺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,听到远处山洪暴发,洪水裹挟着泥石流正在冲着我呼啸而来……
死神再一次向我发出邀请,我不得不再一次考虑生与死这个问题。
最早明白自己活着,是看到一个死者之后。
死者是邻居二婶。母亲和她很要好,常带我上她家去玩。二婶很和蔼,脸上一天到晚挂着慈祥的微笑。后来有一次母亲带我去她家,她却没像往常那样盘腿坐在炕上,而是躺在脚底支起的门板上,穿戴一新,脸上蒙着一张黄纸。她的家人围在一旁痛哭流涕,母亲也坐在地上大放悲声。
当时我吓傻了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